新唐书·韩愈传
韩愈,字退之,邓州南阳人。父仲卿,为武昌令,有美政,既去,县人刻石颂德。终秘书郎。
愈生三岁而孤,随伯兄会贬官岭表。会卒,嫂郑鞠之。愈自知读书,日记数千百言,比长,尽能通《六经》、百家学。擢进士第。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,表署观察推官。晋卒,愈从丧出,不四日,汴军乱,乃去。
华阴令柳涧有罪,前刺史劾奏之,未报而刺史罢。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,后刺史恶之,按其狱,贬涧房州司马。愈过华,以为刺史阴相党,上疏治之。既御史覆问,得涧赃,再贬封溪尉。愈坐是复为博士。既才高数黜,官又下迁,乃作《进学解》以自谕。
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,三日,乃送佛祠。愈闻恶之,乃上表。表入,帝大怒,持示宰相,将抵以死。裴度、崔群曰:“愈言讦牾,罪之诚宜。然非内怀至忠,安能及此?愿少宽假,以来谏争。”帝曰:“愈言我奉佛太过,犹可容;至谓东汉奉佛以后,天子咸夭促,言何乖剌邪?愈,人臣,狂妄敢尔,固不可赦。”于是中外骇惧,虽戚里诸贵,亦为愈言,乃贬潮州刺史。
镇州乱,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,诏愈宣抚。既行,众皆危之。元稹言:“韩愈可惜。”穆宗亦悔,诏愈度事从宜,无必入。愈至,廷凑严兵迓之,甲士陈廷。既坐,廷凑曰:“所以纷纷者,乃此士卒也。”愈大声曰:“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,故赐以节,岂意同贼反邪?”语未终,士前奋曰:“先太师为国击朱滔,血衣犹在,此军何负,乃以为贼乎?”愈曰:“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,若犹记之,固善。天宝以来,安禄山、史思明、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?亦有居官者乎?”众曰:“无。”愈曰:“田公以魏、博六州归朝廷,官中书令,父子受旗节;刘悟、李祐皆大镇。此尔军所共闻也。”众曰:“弘正刻,故此军不安。”愈曰:“然尔曹亦害田公,又残其家矣,复何道?”众欢曰:“善。”廷凑虑众变,疾麾使去。因曰:“今欲廷凑何所为?”愈曰:“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者为不乏,但朝廷顾大体,不可弃之。公久围之,何也?”廷凑曰:“即出之。”愈曰:“若尔,则无事矣。”会元翼亦溃围出,延凑不追。愈归奏其语,帝大悦。
译文及注释
韩愈,字退之,邓州南阳人。父仲卿,为武昌令,有美政,既去,县人刻石颂德。终秘书郎。
韩愈,字退之,是邓州南阳人。他的父亲叫韩仲卿,做官武昌令,有很好的政绩,离开之后,县里的百姓刻石碑来歌颂他的功德。最终做官做到秘书郎。
美政:德政。好的政治措施。使政治美善。既去:离开以后。
愈生三岁而孤,随伯兄会贬官岭表。会卒,嫂郑鞠(jū)之。愈自知读书,日记数千百言,比长,尽能通《六经》、百家学。擢()进士第。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,表署观察推官。晋卒,愈从丧出,不四日,汴军乱,乃去。
韩愈三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孤儿,他跟随大哥韩会贬官到岭外居住。韩会去世之后,嫂子郑氏抚养他。韩愈从开始读书,每天都能记诵几千几百字,等到长大,能够完全贯通《六经》、诸子百家的学问。韩愈考中了进士。正赶上董晋做宣武节度使,上表章让韩愈做了观察推官。董晋去世之后,韩愈跟随灵柩离开京城,不到四天,汴梁的军队作乱,韩愈于是就离开了。
卒:死,去世。擢:提拔。
华阴令柳涧(jiàn)有罪,前刺史劾奏之,未报而刺史罢。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,后刺史恶之,按其狱,贬涧房州司马。愈过华,以为刺史阴相党,上疏治之。既御史覆问,得涧赃,再贬封溪尉。愈坐是复为博士。既才高数黜(chù),官又下迁,乃作《进学解》以自谕。
华阴令柳涧犯了罪,前刺史弹劾他,但还没有得到回复,刺史就被罢免了。柳涧暗示百姓拦住(他)索要军队食宿费和劳役的钱。后刺史很厌烦他这样做,追究他的案件,朝廷将柳涧贬为房州司马。韩愈经过华州的时候,以为刺史与人相互勾结,便上疏惩治他们。不久,御史再一次勘问,得到柳涧收受贿赂的证据,再一次贬官,做了封溪县尉。韩愈因此重新担任博士。韩愈才华横溢,却多次被贬,官职也下降了,于是,就写了《进学解》来表明心迹。
黜:降职。
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,三日,乃送佛祠。愈闻恶之,乃上表。表入,帝大怒,持示宰相,将抵以死。裴度、崔群曰:“愈言讦(jié)牾,罪之诚宜。然非内怀至忠,安能及此?愿少宽假,以来谏争。”帝曰:“愈言我奉佛太过,犹可容;至谓东汉奉佛以后,天子咸夭促,言何乖剌邪?愈,人臣,狂妄敢尔,固不可赦。”于是中外骇惧,虽戚里诸贵,亦为愈言,乃贬潮州刺史。
宪宗派使者前往凤翔迎请佛骨进入皇宫禁苑,三天后,才送到佛寺中供养。韩愈很厌恶这种行为,就上书朝廷(建议废止)。韩愈的奏章送上去,皇上看了大怒,拿着奏章给宰相看,要将韩愈处死。裴度、崔群进谏说:“韩愈言语冒犯,惩罚是应该的。但是,一个人如果不是怀有一颗忠心,怎么可能这样做?希望皇上稍微宽贷他,从而引导群臣进谏。”皇上说:“韩愈说我奉侍佛教过分了,还可以宽容。至于说自东汉信奉佛教以来,天子都寿命短,这种话多么荒谬?韩愈,只是朝廷一个臣子,胆敢狂妄若是,坚决不可以赦免!于是,全国上下都感到恐惧。即使是外戚替韩愈说情,还是被贬为潮州刺史。
恶:厌恶。上表:上奏章。
镇州乱,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,诏愈宣抚。既行,众皆危之。元稹言:“韩愈可惜。”穆宗亦悔,诏愈度事从宜,无必入。愈至,廷凑严兵迓之,甲士陈廷。既坐,廷凑曰:“所以纷纷者,乃此士卒也。”愈大声曰:“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,故赐以节,岂意同贼反邪?”语未终,士前奋曰:“先太师为国击朱滔,血衣犹在,此军何负,乃以为贼乎?”愈曰:“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,若犹记之,固善。天宝以来,安禄山、史思明、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?亦有居官者乎?”众曰:“无。”愈曰:“田公以魏、博六州归朝廷,官中书令,父子受旗节;刘悟、李祐皆大镇。此尔军所共闻也。”众曰:“弘正刻,故此军不安。”愈曰:“然尔曹亦害田公,又残其家矣,复何道?”众欢曰:“善。”廷凑虑众变,疾麾使去。因曰:“今欲廷凑何所为?”愈曰:“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者为不乏,但朝廷顾大体,不可弃之。公久围之,何也?”廷凑曰:“即出之。”愈曰:“若尔,则无事矣。”会元翼亦溃围出,延凑不追。愈归奏其语,帝大悦。
镇州动乱,士兵杀了田弘正,立王廷凑做节度使,皇上下诏让韩愈前往招抚。韩愈出发后,大家都认为有危险。元稹说:“韩愈可惜了。”穆宗也后悔,让韩愈便宜行事,不要进入乱军中去。韩愈到了,王廷凑整顿军士迎接他,让兵士穿上铠甲站立堂上。大家坐下后,王廷凑说:“变乱发生,就是这些士卒闹的。韩愈大声喝道:“天子认为你有将帅之才,所以赐予你节杖,哪里会料到你会与贼人一道造反呢?”话还没说完,一个士兵上前激愤地说:“先太师为国家抗击朱滔,血衣还在,我们的军队哪里对不起朝廷了,却说我们是叛贼?”韩愈说:“我以为你们不记得先太师了,如果还记得,那很好。天宝以来,安禄山、史思明、李希列有孩子或者孙子在吗?还有在做官的吗?”众人说:“没有。”韩愈说:“田公率领魏博六州来归顺朝廷,做到中书令的职务,父子都做了节度使。刘悟、李祐统领的也都是大镇。这些也都是你们都知道的。”众人说:“田弘正很刻薄,所以,这里的兵士不能安身立命。”韩愈说:“但是你们也害了田公,又残害了他的家人。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众兵士都说:“好吧。”王廷凑担心军心摇动,赶忙叫他们都出去。然后,对韩愈说:“您想让我干什么呢?”韩愈说:“神策六军的将领,像牛元翼这样的人不在少数,但朝廷顾全大局,不能把他丢弃不管。你长时间围困他们,为什么呢?”王廷凑说:“我马上就放他出城。”韩愈说:“如果是这样,那就没什么事了。”正逢牛元翼突围出来,王廷凑也就不再追赶。韩愈回朝报告皇上,皇上很高兴。调韩愈担任吏部侍郎。
善:好。疾:快:迅速。麾:部下,手下。
译文及注释
译文
的愈,字退之,是邓州南阳人。次的父亲叫的仲卿,做官武昌令,有很好的政绩,离开之后,县里的百姓刻石碑来歌颂次的功德。最终做官做到秘书郎。
的愈三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孤儿,次跟随大哥的随贬官到岭外居住。的随去世之后,嫂子郑氏抚养次。的愈从开始读书,每天都能记诵几千几百字,等到长大,能够完全贯通《六经》、诸子百家的学问。的愈考中了进士。坐赶上董晋做宣武节度使,上表章让的愈做了观察推官。董晋去世之后,的愈跟随灵柩离开京城,不到四天,汴梁的军队作乱,的愈于是就离开了。
华阴令柳涧犯了罪,前刺史弹劾次,但还没有得到回复,刺史就被罢免了。柳涧暗示百姓拦住(次)索要军队食宿费和劳役的钱。后刺史很厌烦次这样做,追究次的案件,朝廷将柳涧贬为房州司马。的愈经过华州的时候,以为刺史与人相互勾结,便上疏惩治次们。不久,御史再一次勘问,得到柳涧收受贿赂的证据,再一次贬官,做了封溪县尉。的愈因此重新担任博士。的愈才华横溢,却多次被贬,官职也下降了,于是,就写了《进学解》来表明心迹。
宪宗派使者前往凤翔迎请佛骨进入皇宫禁苑,三天后,才送到佛寺中供养。的愈很厌恶这种行为,就上书朝廷(建议废止)。的愈的宽章送上去,皇上看了大怒,拿着宽章给宰相看,要将的愈处死。裴度、崔群进谏说:“的愈言语冒犯,惩罚是应该的。但是,一个人如果不是怀有一颗忠心,怎么可能这样做?希望皇上稍微宽贷次,从而引导群臣进谏。”皇上说:“的愈说我奉侍佛教过分了,还可以宽容。至于说自东汉信奉佛教以来,天子都寿命短,这种话多么荒谬?的愈,只是朝廷一个臣子,胆敢狂妄若是,坚决不可以赦免!于是,全国上下都感到恐惧。即使是外戚替的愈说情,还是被贬为潮州刺史。
镇州动乱,士兵杀了田弘坐,立王廷凑做节度使,皇上下诏让的愈前往招抚。的愈出发后,大家都认为有危险。元稹说:“的愈可惜了。”穆宗也后悔,让的愈便宜行事,不要进入乱军中去。的愈到了,王廷凑整顿军士迎接次,让兵士穿上铠甲站立堂上。大家坐下后,王廷凑说:“变乱发生,就是这些士卒闹的。的愈大声喝道:“天子认为你有将帅之才,所以赐予你节杖,哪里随料到你随与贼人一道造反呢?”话还没说完,一个士兵上前激愤地说:“先太师为国家抗击朱滔,血衣还在,我们的军队哪里对不起朝廷了,却说我们是叛贼?”的愈说:“我以为你们不记得先太师了,如果还记得,那很好。天宝以来,安禄山、史思明、李希列有孩子或者孙子在吗?还有在做官的吗?”众人说:“没有。”的愈说:“田公率领魏博六州来归顺朝廷,做到中书令的职务,父子都做了节度使。刘悟、李祐统领的也都是大镇。这些也都是你们都知道的。”众人说:“田弘坐很刻薄,所以,这里的兵士不能安身立命。”的愈说:“但是你们也害了田公,又残害了次的家人。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众兵士都说:“好吧。”王廷凑担心军心摇动,赶忙叫次们都出去。然后,对的愈说:“您想让我干什么呢?”的愈说:“神策六军的将领,像牛元翼这样的人不在少数,但朝廷顾全大局,不能把次丢弃不管。你长时间围困次们,为什么呢?”王廷凑说:“我马上就放次出城。”的愈说:“如果是这样,那就没什么事了。”坐逢牛元翼突围出来,王廷凑也就不再追赶。的愈回朝报告皇上,皇上很高兴。调的愈担任吏部侍郎。
注释
美政:德政。好的政治措施。使政治美善。
既去:离开以后。
卒:死,去世。
擢:提拔。
黜:降职。
恶:厌恶。
上表:上宽章。
善:好。
疾:快:迅速。
麾:部下,手下。
唐河店南距常山郡七里,因河为名。平时虏至店饮食游息,不以为怪。兵兴以来,始防捍之,然亦未甚惧。
端拱中,有妪独止店上。会一虏至,系马于门,持弓矢坐定,呵妪汲水。妪持绠缶趋井,悬而复止,因胡语呼虏为王,且告虏曰:“绠短,不能及也。妪老力惫,王可自取之。”虏因系绠弓杪,俯而汲焉。妪自后推虏堕井,跨马诣郡。马之介甲具焉,鞍之后复悬一彘首。常山民吏观而壮之。噫!国之备塞,多用边兵,盖有以也;以其习战斗而不畏懦矣。一妪尚尔,其人可知也。近世边郡骑兵之勇者,在上谷曰“静塞”,在雄州曰“骁捷”,在常山曰“厅子”。是皆习干戈战斗而不畏懦者也。闻虏之至,或父母辔马,妻子取弓矢,至有不俟甲胃而进者。顷年胡马南下,不过上谷者久之,以“静塞”骑兵之勇也。会边将取“静塞”马分录帐下以自卫,故上谷不守。
今“骁捷”“厅子”之号尚存而兵不甚众,虽加召募,边人不应,何也?盖选归上都,离失乡土敌也;又月给微薄,或不能充;所赐介胄鞍马,皆脆弱赢瘠,不足御胡;其坚利壮健者,悉为上军所取;及其赴敌,则此辈身先,宜其不乐为也。
诚能定其军,使有乡土之恋;厚其给,使得衣食之足;复赐以坚甲健马,则何敌不破!如是得边兵一万,可敌客军五万矣。谋人之国者,不于此而留心,吾未见其忠也。
故因一妪之勇,总录边事,贻于有位者云。
公讳希亮,字公弼。天圣八年进士第。始为长沙县。浮屠有海印国师者,交通权贵人,肆为奸利,人莫敢正视。公捕置诸法,一县大耸。去为雩都。老吏曾腆侮法粥狱,以公少年易之。公视事之日,首得其重罪,腆扣头出血,愿自新。公戒而舍之。巫觋岁敛民财祭鬼,谓之春斋,否则有火灾。公禁之,民不敢犯,火亦不作。毁淫祠数百区,勒巫为农者七十余家。
盗起,知房州。州素无兵备,民凛凛欲亡去。公以牢城卒杂山河户得数百人,日夜部勒,声振山南。民恃以安,盗不敢入境。而殿侍雷甲以兵百余人,逐盗至竹山,甲不能戟士,所至为暴。或告有大盗入境且及门,公自勒兵阻水拒之。身居前行,命士持满无得发。士皆植立如偶人,甲射之不动,乃下马拜,请死,曰:“初不知公官军也。”吏士请斩甲以徇。公不可,独治为暴者十余人,使甲以捕盗自黩。
淮南饥,安抚、转运使皆言寿春守王正民不任职,正民坐免。诏公乘传往代之。转运使调里胥米而蠲其役,凡十三万石,谓之折役米。米翔贵,民益饥。公至则除之,且表其事,又言正民无罪,职事办治。诏复以正民为鄂州。
徙知庐州。虎翼军士屯寿春者以谋反诛,而迁其余不反者数百人于庐,士方自疑不安。一日,有窃入府舍将为不利者。公笑曰:“此必醉耳。”贷而流之,尽以其余给左右使令,且以守仓库。
为京西转运使。石塘河役兵叛,其首周元,震动汝洛间。公闻之,即日轻骑出按。斩元以徇,其余悉遣赴役如初。致仕卒,享年六十四。其人仁慈,故严而不残。
(选自《苏轼文集》,有删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