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汉书·邓张徐张胡列传
邓彪 张禹 徐防 张敏 胡广
邓彪字智伯,南阳新野人,太傅禹之宗也。父邯,中兴初以功封鄳侯,仕至勃海太守。彪少励志,修孝行。父卒,让国于异母弟荆凤,显宗高其节,下诏许焉。
后仕州郡,辟公府,五迁桂阳太守。永平十七年,征入为太仆。数年,丧后母,辞疾乞身,诏以光禄大夫行服。服竟,拜奉车都尉,迁大司农。数月,代鲍昱为太尉。彪在位清白,为百僚式。视事四年,以疾乞骸骨。元和元年,赐策罢,赠钱三十万,在所以二千石奉终其身。又诏太常四时致宗庙之胙,河南尹遣丞存问,常以八月旦奉羊、酒。
和帝即位,以彪为太傅,录尚书事,赐爵关内侯。永元初,窦氏专权骄纵,朝廷多有谏争,而彪在位修身而已,不能有所匡正。又尝奏免御史中丞周纡,纡前失窦氏旨,故颇以此致讥,然当时宗其礼让。及窦氏诛,以老病上还枢机职,诏赐养牛、酒而许焉。五年春,薨于位,天子新临吊临。
张禹字伯达,赵国襄国人也。
祖父况族姊为皇祖考夫人,数往来南顿,见光武。光武为大司马,过邯郸,况为郡吏,谒见光武。光武大喜,曰:“乃今得我大舅乎!”因与俱北,到高邑,以为元氏令。迁涿郡太守。后为常山关长。会赤眉攻关城,况战殁。父歆,初以报仇逃亡,后仕为淮阳相,终于汲令。
禹性笃厚节俭。父卒,汲吏人赙送前后数百万,悉无所受。又以田宅推与伯父,身自寄止。
永平八年,举孝廉,稍迁;建初中,拜杨州刺史。当过江行部,中上人皆以江有子胥之神,难于济涉。禹将度,吏固请不听。禹厉言曰:“子胥如有灵,知吾志在理察枉讼,岂危我哉?”遂鼓楫而过。历行郡邑,深幽之处莫不毕到,亲录囚徒,多所明举。吏民希见使者,人怀喜悦,怨德美恶,莫不自归焉。
元和二年,转兗州刺史,亦有清平称。三年,迁下邳相。徐县北界有蒲阳坡,傍多良田,而堙废莫修。禹为开水门,通引灌溉,遂成孰田数百顷。劝率吏民,假与种粮,亲自勉劳,遂大收谷实。邻郡贫者归之千余户,室庐相属,其下成市。后岁至垦千余顷,民用温给。功曹史戴闰,故太尉掾也,权动郡内。有小谴,禹令自致徐狱,然后正其法。自长史以下,莫不震肃。
永元六年,入为大司农,拜太尉,和帝甚礼之。十五年,南巡祠园庙,禹以太尉兼卫尉留守。闻车驾当进幸江陵,以为不宜冒险远,驿马上谏。诏报曰:“祠谒既讫,当南礼大江,会得君奏,临汉回舆而旋。”及行还,禹持蒙赏赐。
延平元年,迁为太傅,录尚书事。邓太后以殇帝初育,欲令重臣居禁内,乃诏禹舍宫中。给帷帐床褥,太官朝夕进食,五日一归府。每朝见,特赞,与三公绝席。禹上言:“方谅B2 40密静之时,不宜依常有事于苑囿。其广成、 上林空地,宜用以假贫民。”太后从之。及安帝即位,数上疾乞身。诏遣小黄门问疾,赐牛一头,酒十斛,劝令就第。其钱布、刀剑、衣物,前后累至。
永初元年,以定策功封安乡侯,食邑千二百户,与太尉徐防、司空尹勤同日俱封。其秋,以寇贼水雨策免防、勤,而禹不自安,上书乞骸骨,更拜太尉。四年,新野君病,皇太后车驾幸其第。禹与司徒夏勤、司空张敏俱上表言:“新野君不安,车驾连日宿止,臣等诚窃惶惧。臣闻王者动设先置,止则交戟,清道而后行,清室而后御,离宫不宿,所以重宿卫也。陛下体烝烝之至孝,亲省方药,恩情发中,久处单外,百官露止,议者所不安。宜且还宫,上为宗庙社稷,下为万国子民。”比三上,固争,乃还宫。后连岁灾荒,府藏空虚,禹上疏求入三岁租税,以助郡国禀假。诏许之。五年,以阴阳不和策免。七年,卒于家。使者吊祭。除小子EAD7为郎中。长子盛嗣。
徐防字谒卿,沛国铚人也。祖父宣,为讲学大夫,以《易》教授王莽。父宪,亦传宣业。
防少习父祖学,永平中,举孝廉,除为郎。防体貌矜严,占对可观,显宗异之,特补尚书郎。职典枢机,周密畏慎,奉事二帝,未尝有过。和帝时,稍迁司隶校尉,出为魏郡太守。永元十年,迁少府、大司农。防勤晓政事,所在有迹。十四年,拜司空。
防以《五经》久远,圣意难明,宜为章句,以悟后学。上疏曰:
臣闻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定自孔子;发明章句,始于子夏。其后诸家分析,各有异说。汉承乱秦,经典废绝,本文略存,或无章句。收拾缺遗,建立明经,博征儒术,开置太学。孔圣既远,微旨将绝,故立博士十有四家,设甲乙之科,以勉劝学者,所以示人好恶,改敝就善者也。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,皆以意说,不修家法,私相容隐,开生奸路。每有策试,辄兴诤讼,论议纷错,互相是非。孔子称“述而不作”,又曰“吾犹及史之阙文”,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阙也。今不依章句,妄生穿凿,以遵师为非义,意说为得理,轻侮道术,浸以成俗,诚非诏书实选本意。改薄从忠,三代常道,专精务本,儒学所先。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,宜从其家章句,开五十难以试之。解释多者为上第,引文明者为高说:若不依先师,义有相伐,皆正以为非。《五经》各取上第六人,《论语》不宜谢策。虽所失或久,差可矫革。
诏书下公卿,皆从防言。
十六年,拜为司徒。延平元年,迁太尉,与太傅张禹参录尚书事,数受赏赐,甚见优宠。
安帝即位,以定策封龙乡侯。食邑千一百户。其年以灾异寇贼策免,就国。凡三公以灾异策免,始自防也。
防卒,子衡当嗣,让封于其弟崇。数岁,不得已,乃出就爵云。
张敏字伯达,河间D821人也。建初二年,举孝廉,四迁,五年,为尚书。
建初中,有人侮辱人父者,而其子杀之,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,自后因以为比。是时遂定其议,以为《轻侮法》。敏驳议曰:
夫《轻侮》之法,先帝一切之恩,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。夫死生之决,宜从上下,犹天之四时,有生有杀。若开相容恕,著为定法者,则是故设奸萌,生长罪隙。孔子曰: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”《春秋》之义,子不报仇,非子也。而法令不为之减者,以相杀之路不可开故也。今托义者得减,妄杀者有差,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,非所以导“在丑不争”之义。又《轻侮》之比,浸以繁滋,至有四五百科,转相顾望,弥复增甚,难以垂之万载。臣闻师言:“救文莫如质。”故高帝去烦苛之法,为三章之约。建初诏书,有改于古者,可下三公、廷尉蠲除其敝。
议寝不省。敏复上疏曰:
臣敏蒙恩,特见拔擢,愚心所不晓,迷意所不解,诚不敢苟随众议。臣伏见孔子垂经典,皋陶造法律,原其本意,皆欲禁民为非也。未晓《轻侮》之法将以何禁?必不能使不相轻侮,而更开相杀之路,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。议者或曰:“平法当先论生。”臣愚以为天地之性,唯人为贵,杀人者死,三代通制。今欲趣生,反开杀路,一人不死,天下受敝。记曰:“利一害百,人去城郭。”夫春生秋杀,天道之常。春一物枯即为灾,秋一物华即为异。王者承天地,顺四时,法圣人,从经律。愿陛下留意下民,考寻利害,广令平议,天下幸甚。
和帝从之。
九年,拜司隶校尉。视事二岁,迁汝南太守。清约不烦,用刑平正,有理能名。坐事免。延平元年,拜议郎,再迁颍川太守。永初元年,征拜司空,在位奉法而已。视事三岁,以病乞身,不听。六年春,行大射礼,陪位顿仆,乃策罢之。因病笃,卒于家。
胡广字伯始,南郡华容人也。六世祖刚,清高有志节。平帝时,大司徒马宫辟之。值王莽居摄,刚解其衣冠,县府门而去,遂亡命交阯,隐于屠肆之间。后莽败,乃归乡里。父贡,交阯都尉。
广少孤贫,亲执家苦。长大,随辈入郡为散吏。太守法雄之子真,从家来省其父。真颇知人。会岁终应举,雄敕真助其求才。雄因大会诸吏,真自于牖间密占察之,乃指广以白雄,遂察孝廉。既到京师,试以章奏,安帝以广为天下第一。旬月拜尚书郎,五迁尚书仆射。
顺帝欲立皇后,而贵人有宠者四人,莫知所建,议欲探筹,以神定选。广与尚书郭虔、史敞上疏谏曰:“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,谦不自专,欲假之筹策,决疑灵神。篇籍所记,祖宗典故,未尝有也。恃神任筮,既不必当贤;就值其人,犹非德选。夫岐嶷形于自然,伣天必有异表。宜参良家,简求有德,德同以年,年钧以貌,稽之典经,断之圣虑。政令犹汗,往而不反。诏文一下,形之四方。臣职在拾遗,忧深责重,是以焦心,冒昧陈闻。”帝从之,以梁贵人良家子,定立为皇后。
时,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,限年四十以上,儒者试经学,文吏试章奏。广复与敞、虔止书驳之,曰:
臣闻君以兼览博照为德,臣以献可替否为忠。《书》载稽疑,谋及卿士;《诗》美先人,询于刍荛。国有大政,必议之于前训,咨之于故老,是以虑无失策,举无过事,窃见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,皆限年四十以上,诸生试章句,文吏试笺奏。明诏既许,复令臣等得与相参。窃惟王命之重,载在篇典,当令县于日月,固于金石,遗则百王,施之万世。《诗》云:“天难谌斯,不易惟王。”可不慎与!盖选举因才,无拘定制。六奇之策,不出经学;郑、阿之政,非必章奏。甘、奇显用,年乖强仕;终、贾扬声,亦在弱冠。汉承周、秦,兼览殷、夏,祖德师经,参杂霸轨,圣主贤臣,世以致理,贡举之制,莫或回革。今以一臣之言,划戾旧章,便利未明,众心不CA75。矫枉变常,政之所重,而不访台司,不谋卿士。若事下之后,议者剥异,异之则朝失其便,同之则王言已行。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,参其同异,然后览择胜否,详采厥衷。敢以瞽言,冒干天禁,惟陛下纳焉。
帝不从。
时,陈留郡缺职,尚书史敞等荐广。曰:“臣闻德以旌贤,爵以建事,‘明试以功’《典谟》所美,‘五服五章’,天秩所作,是以臣竭其忠,君丰其宠,举不失德,下忘其死。窃见尚书仆射胡广,体真履规,谦虚温雅,博物洽闻,探赜穷理,《六经》典奥,旧章宪式,无所不览。柔而不犯,文而有礼,忠贞之性,忧公如家。不矜其能,不伐其劳,翼翼周慎,行靡玷漏。密勿夙夜,十有余年,心不外顾,志不苟进。臣等窃以为广在尚书,劬劳日久,后母年老,既蒙简照,宜试职千里,匡宁方国。陈留近郡,今太守任缺。广才略深茂,堪能拨烦,愿以参选,纪纲颓俗,使束脩守善,有所劝仰。”
广典机事十年,出为济阴太守,以举吏不实免。复为汝南太守,入拜大司农。汉安元年,迁司徒。质帝崩,代李固为太尉,录尚书事。以定策立桓帝,封育阳安乐乡侯。以病逊位。又拜司空,告老致仕。寻以特进征拜太常,迁太尉,以日食免。复为太常,拜太尉。
延熹二年,大将军梁冀诛,广与司徒韩縯、司空孙朗坐不卫宫,皆减死一等,夺爵土,免为庶人。后拜太中大夫、太常。九年,复拜司徒。
灵帝立,与太傅陈蕃参录尚书事,复封故国。以病自乞。会蕃被诛,代为太傅,总录如故。
时年已八十,而心力克壮,继母在堂,朝夕瞻省,傍无几杖,言不称老。及母卒,居丧尽哀,率礼无愆。性温柔谨素,常逊言恭色。达练事体,明解朝章。虽无謇直之风,屡有补阙之益。故京师谚曰:“万事不理问伯始,天下中庸有胡公。”及共李固定策,大议不全,又与中常侍丁肃婚姻,以此讥毁于时。
自在公台三十余年,历事六帝,礼任甚优,每逊位辞病,及免退田里,未尝满岁,辄复升时。凡一履司空,再作司徒,三登太尉,又为太傅。其所辟命,皆天下名士。与故吏陈蕃、李咸并为三司。蕃等每朝会,辄称疾避广,时人荣之。年八十二,熹平元年薨。使五官中朗将持节奉策赠太傅、安乐乡侯印绶,给东园梓器,谒者护丧事,赐冢茔于原陵,谥文恭侯,拜家一人为郎中。故吏自公、卿、大夫、博士、议郎以下数百人,皆缞绖殡位,自终及葬。汉兴以来,人臣之盛,未尝有也。
初,杨雄依《虞箴》作《十二州二十五官箴》,其九箴亡阙,后涿郡崔骃及子瑗又临邑侯刘EA25駼增补十六篇,广复继作四篇,文甚典美。乃悉撰次首目,为之解释,名曰《百官箴》,凡四十八篇。其余所著诗、赋、铭、颂、箴、吊及诸解诂,凡二十篇。
熹平六年,灵帝思感旧德,乃图画广及太尉黄琼于省内,诏议郎蔡邕为其颂云。
论曰:爵任之于人重矣,全丧之于生大矣。怀禄以图存者,仕子之桓情;审能而就列者,出身之常体。大纡于物则非己,直于志则犯俗,辞其艰则乖义,徇其节则失身。统之,方轨易因,险涂难御。故昔人明慎于所受之分,迟迟于岐路之间也。如令志行无牵于物,临生不先其存,后世何贬焉?古人以宴安为戒,岂数公之谓乎?
赞曰:邓、张作傅,无咎无誉。敏正疑律,防议章句,胡公庸庸,饰情恭貌。朝章虽理,据正或桡。
译文与注释
邓彪 张禹 徐防 张敏 胡广
(邓彪、张禹、徐防、张敏、胡广)
邓彪字智伯,南阳新野人,太傅禹之宗也。父邯,中兴初以功封鄳侯,仕至勃海太守。彪少励志,修孝行。父卒,让国于异母弟荆凤,显宗高其节,下诏许焉。
◆邓彪传,邓彪字智伯,南阳新野人,太傅邓禹之同宗,父亲邓邯,中兴初期因功封为黾阝侯,官做到渤海太守。
后仕州郡,辟公府,五迁桂阳太守。永平十七年,征入为太仆。数年,丧后母,辞疾乞身,诏以光禄大夫行服。服竟,拜奉车都尉,迁大司农。数月,代鲍昱为太尉。彪在位清白,为百僚式。视事四年,以疾乞骸骨。元和元年,赐策罢,赠钱三十万,在所以二千石奉终其身。又诏太常四时致宗庙之胙,河南尹遣丞存问,常以八月旦奉羊、酒。
邓彪年轻时注重励志,修孝行。父亲死了,让国给异母弟荆凤,显宗认为他品节高尚,下诏同意了。邓彪后在州郡做官,升迁到公府,五迁桂阳太守。
和帝即位,以彪为太傅,录尚书事,赐爵关内侯。永元初,窦氏专权骄纵,朝廷多有谏争,而彪在位修身而已,不能有所匡正。又尝奏免御史中丞周纡,纡前失窦氏旨,故颇以此致讥,然当时宗其礼让。及窦氏诛,以老病上还枢机职,诏赐养牛、酒而许焉。五年春,薨于位,天子新临吊临。
永平十七年(75),召入做太仆。数年,死了后母,因病告辞回家,诏书赐他用光禄大夫行服,服完毕,拜为奉车都尉,升为大司农。数月后,代鲍昱做太尉。邓彪在位时很清白,做百官表率。做官四年,因病请退职。
张禹字伯达,赵国襄国人也。
元和元年(84),赐策罢官,赠钱三十万,以二千石的俸禄终其身。又诏太常四季致送宗庙的祭肉,河南尹派县丞存问,常以八月旦奉送羊酒等物。和帝即位,用邓彪做太傅,录尚书事,赐爵关内侯。永元初年,窦氏专权骄傲放纵,朝廷多有人谏争,而邓彪在位修身罢了,不能有所匡正。又曾经上奏免去御史中丞周纡,周纡前失窦氏旨,所以有人因此讥讽他,但是当时人敬重他的礼让。等到窦氏被杀,邓彪因老病上还枢机职,诏赐养牛酒而许可了。
祖父况族姊为皇祖考夫人,数往来南顿,见光武。光武为大司马,过邯郸,况为郡吏,谒见光武。光武大喜,曰:“乃今得我大舅乎!”因与俱北,到高邑,以为元氏令。迁涿郡太守。后为常山关长。会赤眉攻关城,况战殁。父歆,初以报仇逃亡,后仕为淮阳相,终于汲令。
五年(94)春,死在官位上,天子亲临其家吊丧。
禹性笃厚节俭。父卒,汲吏人赙送前后数百万,悉无所受。又以田宅推与伯父,身自寄止。
◆张禹传,张禹字伯达,赵国襄国人。祖父张况之族姊为皇祖考夫人,多次往来于南顿,见过光武帝。光武为大司马,过邯郸,张况做郡吏,谒见光武。光武大喜道“:现在找到我大舅了!”于是一起向北,到高邑,用况做元氏令。升为涿郡太守。又做了常山关长。正逢赤眉军攻关城,张况打死了。父张歆,初因报仇逃亡,后来做了淮阳相,死在汲县令官位。张禹性情笃厚节俭。父亲死后,汲县吏人赙送前后达数百万,全部没有收受。又把田宅推让给伯父,身自寄止。
永平八年,举孝廉,稍迁;建初中,拜杨州刺史。当过江行部,中上人皆以江有子胥之神,难于济涉。禹将度,吏固请不听。禹厉言曰:“子胥如有灵,知吾志在理察枉讼,岂危我哉?”遂鼓楫而过。历行郡邑,深幽之处莫不毕到,亲录囚徒,多所明举。吏民希见使者,人怀喜悦,怨德美恶,莫不自归焉。
永平八年(66),举为孝廉,稍升迁,建初年间,拜为杨州刺史。当他过江巡视,中土百姓都以为江有子胥之神,难于过江。禹将渡,官吏坚决请求,张禹不听。并且厉声说:“子胥如有灵,知道我的目的在于理察冤假错案,难道还害我吗?”于是鼓着桨过去了。经过郡邑,偏僻之地没有不全部走到,亲自审录囚徒,很多情况弄明白被处理了。吏民很少见过使者,百姓心怀喜悦,怨德美恶,没有不自归了。
元和二年,转兗州刺史,亦有清平称。三年,迁下邳相。徐县北界有蒲阳坡,傍多良田,而堙废莫修。禹为开水门,通引灌溉,遂成孰田数百顷。劝率吏民,假与种粮,亲自勉劳,遂大收谷实。邻郡贫者归之千余户,室庐相属,其下成市。后岁至垦千余顷,民用温给。功曹史戴闰,故太尉掾也,权动郡内。有小谴,禹令自致徐狱,然后正其法。自长史以下,莫不震肃。
元和二年(85),转兖州刺史,也有清平的美称。
永元六年,入为大司农,拜太尉,和帝甚礼之。十五年,南巡祠园庙,禹以太尉兼卫尉留守。闻车驾当进幸江陵,以为不宜冒险远,驿马上谏。诏报曰:“祠谒既讫,当南礼大江,会得君奏,临汉回舆而旋。”及行还,禹持蒙赏赐。
三年(86),升为下邳相。徐县北界有蒲阳坡,旁边多良田,而荒废没人耕种。张禹替他们打开水门,通引灌溉,于是成了熟田数百顷。劝导并带领吏民,借给种子,亲自勉励劳动,便大收谷实。邻郡贫困户归附千余户,房屋相连,下面成了集市。后来每年开垦千余顷,百姓得到温饱自给。功曹史戴闰,旧太尉掾吏,权柄倾动郡内。有小责备,张禹叫他自到徐狱投案,然后正其法。自长史以下,没有不震惊起敬。
延平元年,迁为太傅,录尚书事。邓太后以殇帝初育,欲令重臣居禁内,乃诏禹舍宫中。给帷帐床褥,太官朝夕进食,五日一归府。每朝见,特赞,与三公绝席。禹上言:“方谅B2 40密静之时,不宜依常有事于苑囿。其广成、 上林空地,宜用以假贫民。”太后从之。及安帝即位,数上疾乞身。诏遣小黄门问疾,赐牛一头,酒十斛,劝令就第。其钱布、刀剑、衣物,前后累至。
永元六年(95),进朝廷做大司马,拜为太尉,和帝很有礼地对待他。
永初元年,以定策功封安乡侯,食邑千二百户,与太尉徐防、司空尹勤同日俱封。其秋,以寇贼水雨策免防、勤,而禹不自安,上书乞骸骨,更拜太尉。四年,新野君病,皇太后车驾幸其第。禹与司徒夏勤、司空张敏俱上表言:“新野君不安,车驾连日宿止,臣等诚窃惶惧。臣闻王者动设先置,止则交戟,清道而后行,清室而后御,离宫不宿,所以重宿卫也。陛下体烝烝之至孝,亲省方药,恩情发中,久处单外,百官露止,议者所不安。宜且还宫,上为宗庙社稷,下为万国子民。”比三上,固争,乃还宫。后连岁灾荒,府藏空虚,禹上疏求入三岁租税,以助郡国禀假。诏许之。五年,以阴阳不和策免。七年,卒于家。使者吊祭。除小子EAD7为郎中。长子盛嗣。
十五年(104),皇上南巡祠园庙,张禹以太尉兼卫尉在朝留守。听说车驾将进幸江陵,张禹认为不应冒险远行,驿马上谏。诏报说“:祠谒已完,应南边祭大江,得到君奏,到汉水回舆而归。”等到回朝之后,张禹特受赏赐。
徐防字谒卿,沛国铚人也。祖父宣,为讲学大夫,以《易》教授王莽。父宪,亦传宣业。
延平元年(106),张禹升为太傅,录尚书事。邓太后因殇帝初生,想叫重臣居在禁内,于是下诏叫禹住在宫中,给帷帐床褥,太官早晚进食,五天一次回府。每次朝见,特赞,与三公绝席。张禹上言道“:当凶庐密静之时,不宜照常有事于苑囿。像广成、上林等空地,应暂且分给贫民。”太后听从了。等到安帝即位,张禹几次上奏请求退职,诏书派小黄门问疾,赐牛一头,酒十斛,劝令就第休养。还前后送了钱布、刀剑、衣物,次数不少。
防少习父祖学,永平中,举孝廉,除为郎。防体貌矜严,占对可观,显宗异之,特补尚书郎。职典枢机,周密畏慎,奉事二帝,未尝有过。和帝时,稍迁司隶校尉,出为魏郡太守。永元十年,迁少府、大司农。防勤晓政事,所在有迹。十四年,拜司空。
永初元年(107),张禹因定策功封为安乡侯,食邑千二百户,与太尉徐防、司空尹勤同日受封。这年秋天,因寇贼水雨灾害策免去徐防、尹勤之职,而张禹内心不安,上书请求退职,更拜为太尉。
防以《五经》久远,圣意难明,宜为章句,以悟后学。上疏曰:
四年(111),邓太后之母阴氏(新野君)病了,皇太后车驾到达她的住处。张禹与司徒夏勤、司空张敏都上表说:“新野君不安,车驾连日到她那里住宿,臣等十分害怕。臣听说王者出动必先作安排,停留则用交卓戈之士作保卫,清道而后行走,清室而后住下,离宫不宿,为了注重保卫。陛下一片孝心,亲省方药,恩情发自内心,久处在外,百官露止,议者感到不安。应暂时回宫,上为宗庙社稷、下为万国子民设想。”连续三次上奏,经过力争,才回宫。后来连年灾荒,府藏空虚,张禹上疏请求征求三年租税,以助郡国粮食和借贷。诏许可了。
臣闻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定自孔子;发明章句,始于子夏。其后诸家分析,各有异说。汉承乱秦,经典废绝,本文略存,或无章句。收拾缺遗,建立明经,博征儒术,开置太学。孔圣既远,微旨将绝,故立博士十有四家,设甲乙之科,以勉劝学者,所以示人好恶,改敝就善者也。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,皆以意说,不修家法,私相容隐,开生奸路。每有策试,辄兴诤讼,论议纷错,互相是非。孔子称“述而不作”,又曰“吾犹及史之阙文”,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阙也。今不依章句,妄生穿凿,以遵师为非义,意说为得理,轻侮道术,浸以成俗,诚非诏书实选本意。改薄从忠,三代常道,专精务本,儒学所先。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,宜从其家章句,开五十难以试之。解释多者为上第,引文明者为高说:若不依先师,义有相伐,皆正以为非。《五经》各取上第六人,《论语》不宜谢策。虽所失或久,差可矫革。
五年(112),以阴阳不和策免职。
诏书下公卿,皆从防言。
七年(114),死在家中。朝廷派使者吊祭。除小儿子张曜为郎中。长子张盛为嗣。
十六年,拜为司徒。延平元年,迁太尉,与太傅张禹参录尚书事,数受赏赐,甚见优宠。
◆徐防传,徐防字谒卿,沛国钅至人。祖父徐宣,做过讲学大夫,用《易经》教授王莽。父徐宪,也传授徐宣之业。徐防少年时学习父亲、祖父之学,永平年间,举为孝廉,除为郎。徐防体貌矜持严肃,占对可观,显宗认为很奇异,特补他为尚书郎。职务是掌管机要,周密谨慎从事,奉侍二帝,不曾有过失。和帝时,升为司隶校尉,出为魏郡太守。
安帝即位,以定策封龙乡侯。食邑千一百户。其年以灾异寇贼策免,就国。凡三公以灾异策免,始自防也。
永元十年(99),升为少府、大司农。徐防勤晓政事,在哪个岗位都有事迹。十四年(103),拜为司空。徐防认为《五经》久远,圣意难得明白,应该作些章句解释,使后学学习便利些。上疏道:“臣听说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,定自孔子,发明章句,从子夏开始。以后各家分析,各有不同的说法。汉朝继承乱秦之后,经典已经废绝,本文略存,有的没有章句。收拾缺遗,建立明经,博征儒术,开设太学。孔圣人已经远了,微妙的旨意将要失传了,所以立博士十又四家,设甲乙之科目,用来勉劝学者。为的是告诉人们什么是善恶,如何改正破敝成为善良之人。臣看到太学考试博士弟子,都是用的意说,不修家法,私相容隐,开生奸路。每有策试,就兴起诉讼,论议纷纭错杂,互相指摘是非。孔子说的‘述而不作’,又说‘吾犹及史之阙文’(意思是说他自己年轻时还看见过古史官之缺文,现在没有了)恨史有所不知而不肯缺略哩。今不依章句,乱生穿凿附会,以为遵师是不合法的,意说为得理,轻侮道术,渐渐成了风俗,的确不是诏书实选的本意。改薄从忠,这是三代的常道,专精务本,儒学所先。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,应该根据名家章句,开设五十难题,用来策试士人。解释得多的擢为上等,引文明确的为高说;如果不依先师,义有自相矛盾,都算是错的。《五经》各取上等六人,《论语》不宜射策。即使所失已久,稍可矫正一些差错。”诏书下给公卿,都依从徐防的说法。
防卒,子衡当嗣,让封于其弟崇。数岁,不得已,乃出就爵云。
十六年(104),徐防拜为司徒,延平元年(106),升为太尉,与太傅张禹参录尚书事,数次得过赏赐,甚见优宠。安帝即位,以定策封龙乡侯。食邑千一百户。这年因灾异寇贼策免职。回到封地。所有三公因灾异免的,从徐防开始。徐防死后,儿子徐衡当嗣,让封于其弟徐崇。几年后,不得已,才出就爵。
张敏字伯达,河间D821人也。建初二年,举孝廉,四迁,五年,为尚书。
◆张敏传,张敏字伯达,河间莫阝人。
建初中,有人侮辱人父者,而其子杀之,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,自后因以为比。是时遂定其议,以为《轻侮法》。敏驳议曰:
建初二年(77),举为孝廉,四次升迁,五年(80)做了尚书。建初年间,有人侮辱人家的父亲,而那人的儿子把他杀了,肃宗宽其死刑而降等处理,从此以后把这事作为例子。这时就定下来,制定了《轻侮法》。张敏驳议道“:《轻侮》之法,先帝一切的恩惠,没有成科班之律令。死生之判决,宜从上下,犹如天之有四时,有生有杀。如果开相容恕,著为定法,这就是故意设置奸萌,生长罪过。孔子说:‘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’《春秋》之义,子不报仇,不是儿子。而法令不替他减刑,因为相杀之路不可开的缘故。现在假托出于义愤得以减刑,乱杀人的有差别,使执法之官吏能设巧诈,不是教以‘在酉鬼不争’的意思。又《轻侮》之比,渐渐多起来,至有四五百科,转相顾望,越来越多,难以流传万年。臣听得老师说‘:救文莫如质。’所以高帝去掉繁苛之法律,为约法三章。建初年间的诏书,有改于古代的,可以下三公、廷尉除掉其敝。”议论罢了不被省察。张敏又上疏道“:臣敏蒙恩,特被提拔,愚心所不晓,迷意所不解,的确不敢随便附和众议。臣想见孔子垂经典,皋陶造法律,推原他们的本意,都想禁止百姓作坏事。不知道《轻侮》之法将用来禁止什么?必不能使人不相轻侮,而更开相杀之路,执法之吏又容其奸枉。议论者有的说‘:平法当先论生。’臣愚以为天地之性,只有人最宝贵,杀人者死罪,三代通制是如此。今想趋生,反开杀路,一人犯法不死,天下受他的害。古记说:‘利一害百,人去城郭。’春生秋杀,天道之常规。春天一物枯死就是灾,秋天一物开花就是异。王者承天地,顺四时,以圣人为法,以经律为依据。愿陛下留意下面的百姓,考寻利害,广泛让大家评议,天下幸运得很。”和帝听从了。
夫《轻侮》之法,先帝一切之恩,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。夫死生之决,宜从上下,犹天之四时,有生有杀。若开相容恕,著为定法者,则是故设奸萌,生长罪隙。孔子曰: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”《春秋》之义,子不报仇,非子也。而法令不为之减者,以相杀之路不可开故也。今托义者得减,妄杀者有差,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,非所以导“在丑不争”之义。又《轻侮》之比,浸以繁滋,至有四五百科,转相顾望,弥复增甚,难以垂之万载。臣闻师言:“救文莫如质。”故高帝去烦苛之法,为三章之约。建初诏书,有改于古者,可下三公、廷尉蠲除其敝。
九年(84),张敏拜为司隶校尉。到职视事二年,升为汝南太守。清约不繁,用刑公平正直,有理能名。后因事免职。
议寝不省。敏复上疏曰:
延平元年(106),拜为议郎,再升为颍川太守。
臣敏蒙恩,特见拔擢,愚心所不晓,迷意所不解,诚不敢苟随众议。臣伏见孔子垂经典,皋陶造法律,原其本意,皆欲禁民为非也。未晓《轻侮》之法将以何禁?必不能使不相轻侮,而更开相杀之路,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。议者或曰:“平法当先论生。”臣愚以为天地之性,唯人为贵,杀人者死,三代通制。今欲趣生,反开杀路,一人不死,天下受敝。记曰:“利一害百,人去城郭。”夫春生秋杀,天道之常。春一物枯即为灾,秋一物华即为异。王者承天地,顺四时,法圣人,从经律。愿陛下留意下民,考寻利害,广令平议,天下幸甚。
永初元年(107)征召为司空,在位奉法办事而已。视事三年,因病请求退职。皇上不听。
和帝从之。
六年(113)春,行大射礼,陪位顿时倒下,才策免职。因病重,死在家中。
九年,拜司隶校尉。视事二岁,迁汝南太守。清约不烦,用刑平正,有理能名。坐事免。延平元年,拜议郎,再迁颍川太守。永初元年,征拜司空,在位奉法而已。视事三岁,以病乞身,不听。六年春,行大射礼,陪位顿仆,乃策罢之。因病笃,卒于家。
◆胡广传,胡广字伯始,南郡华容人。六世祖胡刚,清高有志节。平帝时,大司徒马宫选拔他。正逢王莽摄政时,胡刚解除衣冠,悬府门而去,于是逃亡到交阝止,隐于屠宰所之间。后来王莽失败,才归乡里。父亲胡贡,做过交阝止都尉。胡广少时孤苦贫困,亲自做家务劳动。长大后,随辈入郡做散吏。太守法雄之子法真,从家中来省其父。法真颇知人。遇上岁终应举,法雄命法真帮助他选拔人才。法雄于是大会诸吏,法真自己从窗户间观察,于是指胡广以告法雄,便察孝廉。既到京师,以章奏试之,安帝以胡广为天下第一。旬月拜为尚书郎,五次升迁为尚书仆射。顺帝想立皇后,而贵人中受宠的有四人,不知立谁为好,商议想用抽签的办法求神定选。胡广与尚书郭虔、史敞上疏谏道“:私自看到诏书认为立皇后是大事,谦让不自专定,想借抽签的办法,求神决疑。古书所载,祖宗典故,从来没有过的。靠神和巫,不一定找到贤人,就是遇到这种人,还不是以德选人。人的形貌产生于自然,譬喻在天必有异表。应该参照良家,选择有德之人,德相同就看年龄,年龄均等就看相貌,考之于经典,断之于圣虑。政令好比出汗,出来就不能收回。诏文一下达,见之于四方。臣的职责在于拾遗,忧深责重,因此焦心,冒昧陈述意见以上闻。”帝听从了,把梁贵人这位良家女子定立为皇后。当时尚书令左雄建议改革察举的制度,限年在四十岁以上,儒者试经学,文吏试章奏。
胡广字伯始,南郡华容人也。六世祖刚,清高有志节。平帝时,大司徒马宫辟之。值王莽居摄,刚解其衣冠,县府门而去,遂亡命交阯,隐于屠肆之间。后莽败,乃归乡里。父贡,交阯都尉。
胡广又与敞、虔上书驳之道:“臣听说群王以兼览博照为德,臣子以献可否为忠。《书经》载有考正疑事,谋及卿士的说法;《诗经》有赞美先人,咨询采樵之人的事例。国有大政,一定要考查从前的历史,询问于故旧老人,因此虑无失策,举措没有错误。我们看到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,都限年在四十以上,诸生试章句,文吏试片戋奏。明诏已经许可,又叫臣等相与参谋。想到王命之重,载在篇典之上,应当悬于日月,固之于金石,传给百王,流传万世。《诗经》说‘:天难谌斯,不易惟王。’(意思是:天难得信,王命不可更改。)可不谨慎吗!大凡选举人才,不能拘泥定制,陈平六奇之策,不是出自经学;郑国子产从政,晏子之化东阿,不是依靠章奏。甘罗十二为相,子奇十八化东阿,都是年轻显能;佟军、贾谊名声显扬,也在弱冠之年。汉朝继承周、秦,兼览殷、夏,祖德师经,参杂王霸之治,圣主贤臣,世以致理,贡举的制度,没有什么变革。今以一臣之言,改革旧章,好处不明显,群众不心服。矫枉变常,政之所重,而不访台司,不谋于卿士。如果文件发下去,议者有不同看法,不同意,那么朝廷行使起来不方便,同意,则王言已行。臣愚认为可以宣下百官,参照其同异之处,然后择其胜否,详采其核心部分。敢以瞎说,冒犯天禁,希陛下采纳。”皇帝不听从。当时陈留郡缺职,尚书史敞等推荐胡广。奏道:“臣听说德以明贤,爵以建事‘,明试以功’,《典谟》所赞美‘,五服五章’,(注:五服指天子、诸侯、卿、大夫、士之服,五者之服必须章明。)天秩所作,因此臣竭其忠心,君厚其宠,举动不失德,下忘其死。私下看到尚书仆射胡广,体真履规,谦虚温雅,博物洽闻,穷究其理,《六经》典奥,旧章宪式,无所不览读。柔而不犯非义,文明而有礼貌,忠贞之性,忧公如家。不夸其能,不伐其劳,谨慎周到,行为没有差错。早晚努力,十有余年,心不外顾,志不苟进。臣等认为胡广在尚书之职位,劳苦日久,后来母亲年老,既蒙简照,应试职千里,匡宁方国。陈留近郡,今太守任缺。胡广才略深茂,能够拔烦,愿以参选,纠正颓俗,使束修守善,有所劝仰。”胡广掌机要十年,出为济阴太守,因举吏不实被免职。又作了汝南太守,入拜大司农。
广少孤贫,亲执家苦。长大,随辈入郡为散吏。太守法雄之子真,从家来省其父。真颇知人。会岁终应举,雄敕真助其求才。雄因大会诸吏,真自于牖间密占察之,乃指广以白雄,遂察孝廉。既到京师,试以章奏,安帝以广为天下第一。旬月拜尚书郎,五迁尚书仆射。
汉安元年(142),升为司徒。质帝死后,代李固作太尉,录尚书事。因定策立桓帝,封为育阳安乐乡侯。因病退位。又拜司空,告老还家。不久以特进召拜太常,升为太尉,因日食免职。复为太常,拜太尉。
顺帝欲立皇后,而贵人有宠者四人,莫知所建,议欲探筹,以神定选。广与尚书郭虔、史敞上疏谏曰:“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,谦不自专,欲假之筹策,决疑灵神。篇籍所记,祖宗典故,未尝有也。恃神任筮,既不必当贤;就值其人,犹非德选。夫岐嶷形于自然,伣天必有异表。宜参良家,简求有德,德同以年,年钧以貌,稽之典经,断之圣虑。政令犹汗,往而不反。诏文一下,形之四方。臣职在拾遗,忧深责重,是以焦心,冒昧陈闻。”帝从之,以梁贵人良家子,定立为皇后。
延熹二年(159),大将军梁冀被杀,胡广与司徒韩纟寅、司空孙朗犯了不卫宫罪,都减死一等,夺爵土,免职为庶人。后拜太中大夫、太常。
时,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,限年四十以上,儒者试经学,文吏试章奏。广复与敞、虔止书驳之,曰:
九年(166)又拜司徒。灵帝即位,与太傅陈蕃参录尚书事,复封故国。因病请求退职。遇上陈蕃被杀,代为太傅,总录如故。这时年已八十,而心力克壮。继母在堂,早晚问安,傍无几杖,言不称老。母死后,居丧尽哀,照礼不差。性格温柔谨素,常逊言恭色。达练事体,明解朝章。虽没有謇直之风,屡有补缺之益。所以京师谚语说:“万事不理问伯始,天下中庸有胡公。”等到与李固定策,大议不全,又与中常侍丁肃结为婚姻,因此被当时人讥毁。胡广自在公台三十余年,历侍六个皇帝,礼任甚优,每次逊位辞病,及免职退回田里,不满一年,又复升进。共一次作司空,两次作司徒,三次登太尉,又做了太傅。他所辟命,都是天下名士。与故吏陈蕃、李咸并为三司。陈蕃等每朝会,常称病避胡广,时人以为光荣。
臣闻君以兼览博照为德,臣以献可替否为忠。《书》载稽疑,谋及卿士;《诗》美先人,询于刍荛。国有大政,必议之于前训,咨之于故老,是以虑无失策,举无过事,窃见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,皆限年四十以上,诸生试章句,文吏试笺奏。明诏既许,复令臣等得与相参。窃惟王命之重,载在篇典,当令县于日月,固于金石,遗则百王,施之万世。《诗》云:“天难谌斯,不易惟王。”可不慎与!盖选举因才,无拘定制。六奇之策,不出经学;郑、阿之政,非必章奏。甘、奇显用,年乖强仕;终、贾扬声,亦在弱冠。汉承周、秦,兼览殷、夏,祖德师经,参杂霸轨,圣主贤臣,世以致理,贡举之制,莫或回革。今以一臣之言,划戾旧章,便利未明,众心不CA75。矫枉变常,政之所重,而不访台司,不谋卿士。若事下之后,议者剥异,异之则朝失其便,同之则王言已行。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,参其同异,然后览择胜否,详采厥衷。敢以瞽言,冒干天禁,惟陛下纳焉。
年八十二,熹平元年(172)去世。朝廷派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太傅、安乐乡侯印绶,给东园梓器,谒者护丧事,赐冢茔于原陵,谥为文恭侯,拜家中一人为郎中。故吏自公、卿、大夫、博士、议郎以下数百人,都是....殡位,自寿终到殡葬。汉兴以来,人臣之盛,不曾有过。起初,杨雄依照《虞箴》作《十二州二十五官箴》,其中九箴遗失,后来涿郡崔马因和儿子崔瑗又临邑侯刘..马余增补十六篇,胡广又继作四篇,文甚典美。于是全部撰目录,为它作解释,名叫《百官箴》,共四十八篇。其余所著诗、赋、铭、颂、箴、吊及诸解诂,共二十二篇。
帝不从。
熹平六年(178),灵帝思感旧德,于是画胡广及太尉黄琼之像于省内,诏议郎蔡邕替它作颂。
时,陈留郡缺职,尚书史敞等荐广。曰:“臣闻德以旌贤,爵以建事,‘明试以功’《典谟》所美,‘五服五章’,天秩所作,是以臣竭其忠,君丰其宠,举不失德,下忘其死。窃见尚书仆射胡广,体真履规,谦虚温雅,博物洽闻,探赜穷理,《六经》典奥,旧章宪式,无所不览。柔而不犯,文而有礼,忠贞之性,忧公如家。不矜其能,不伐其劳,翼翼周慎,行靡玷漏。密勿夙夜,十有余年,心不外顾,志不苟进。臣等窃以为广在尚书,劬劳日久,后母年老,既蒙简照,宜试职千里,匡宁方国。陈留近郡,今太守任缺。广才略深茂,堪能拨烦,愿以参选,纪纲颓俗,使束脩守善,有所劝仰。”